古書上管一往情深的人叫做癡人。

癡，就是不聰明的意思吧。

但聰明又有什麽用，心機算盡哪及得上你，萬分之一的可愛動人？

——2016年6月3日。

這晚陳路並沒有進到臥室來，林亦霖縮在床邊也並沒有睡好，心裏亂七八糟的，想到此事被那對母子知道了便也應該沒問題了吧，他們總歸有能力會比自己處理的更好，或許一開始就該直接坦白的，那樣自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難堪了。

一會兒自嘲，一會兒懊悔，半睡半醒的到了天明，照照鏡子，原本白凈無暇的臉上多了個兩個好明顯的黑眼圈，幸而是周末，不用去公司再丟人。

小林子洗漱幹凈後隨意套上了件襯衫牛仔褲，便找出自己的車鑰匙垂頭喪氣的出了臥室。

誰知一出門就被大少爺嚇了一跳。

這家夥不回臥室也不去客房，竟然蓋著個薄薄的毯子坐靠在走廊睡覺，一副要堵著門生怕林亦霖跑了似的樣子。

聽到聲音後陳路疲倦的睜開眼，看到林亦霖立刻站起來說：“我們都別生氣了好不好？”

可惜他整晚姿勢都太難受，猛地一動感覺四肢都麻了。

林亦霖說不清自己什麽滋味，趁此功夫便一言不發的跑下樓，直奔車庫而去。

“餵！”陳路扶著腿喊了兩聲，而後便郁悶的靠在二樓的欄桿上皺起眉頭。

中午在餐廳聽聞此事的趙紫薇瞪大了眼睛：“你怎麽還是這樣啊，一點長進都沒有。”

“我還不是為他好，他懂什麽。”陳路心情蕩到谷底，雖然硬被這丫頭叫來，卻吃不進去似的拿著叉子對著盤子裏的牛排撒氣。

“聽聽，就是這種語氣讓人不爽。”趙紫薇恨鐵不成鋼：“難道林亦霖不是為你好啊，這事跟他有什麽關系，他吃飽了撐的嗎？”

“你不在乎的自尊心，窮人可在乎的很。”鄭洛萊一臉看好戲的樣子，吃的比誰都香。

陳路很討厭聽到別人說林亦霖這些，立刻就把手邊的酒潑進了鄭洛萊的盤子裏。

鄭洛萊嗤笑：“還不許別人說實話了嗎，我可沒義務哄著你，看清現實好嗎？”

“好好好，你們倆都別鬧了。”趙紫薇頭痛的隔開這兩個祖宗，又為鄭洛萊叫了一份新的主菜：“真不該叫你們來！讓我安生的把飯吃完行不行！”

陳路不是不谙世事，其實心裏面也很明白，雖然林亦霖現在的生活好了很多，但他根本就改變，他還是從前那個什麽都沒有的那個人，自傲和自卑仍舊像兩只猛獸一樣活在他的心裏。

結婚後，一直都小心翼翼的，努力的尋求著所謂平等。

但昨天怒上心頭、後怕不已，一下子就沖破了彼此之間不太能逾越的那個底線。

“所以我的林林現在在哪呢？”趙紫薇又問道。

陳路郁悶的說：“不知道，他已經不理我了。”

趙紫薇忍不住壞笑：“我幫你把他約來，你幫我在學校旁邊找個房子，怎麽樣？”

“用你說，早就幫你安排了。”大少爺哼了聲，端起杯子喝了口侍者從新倒上的酒。

“我就知道還是你對我最好了！”趙紫薇立刻伸手摟上來要親他的臉。

驚得婚後十分檢點的陳路嗆到咳嗽個不停。

低落的小林子大周末的並沒有什麽事情好做，還是依照習慣躲去了熟悉的書店看書。

他喜歡安靜的事情，書中純潔的世界總是能很快隔絕令人頭痛的現實。

從早晨到下午，兩頓飯沒吃，胃裏空蕩蕩的，心卻平和了下來。

正巧準備離去的時候，趙紫薇的電話忽然打了過來，聲音似乎很痛苦：“你在哪呀，幫我個忙唄。”

“怎麽了？”林亦霖知道她和陳路向來狼狽為奸，不太想理她。

“我來大姨媽肚子痛死了，在美國怎麽買止痛藥呀，我不想去看醫生。”趙紫薇仗著自己的妹子身份說出個讓人無法回絕的理由。

聞言小林子頓時臉紅了起來：“啊……那個、那個吃藥不好吧，你還是喝點熱水比較好。”

“喝你妹的熱水啊，哪學來的直男腔。”趙紫薇不依不饒的呼喊：“我要吃止痛藥，我要死了！”

“好、好吧，我去給你買。”林亦霖沒辦法的答應了下來。

電話那邊的陳路看著趙紫薇裝腔作勢，忍不住問：“……你的臉呢？”

趙紫薇笑嘻嘻：“太好玩了，我也想找這麽個老實的男朋友，你要是不珍惜，不如讓給我吧。”

“呵呵，就你這小樣，能滿足他嗎？”鄭洛萊跟著壞笑。

忽然又和這兩個“狐朋狗友”重聚，大少爺又感覺到了久違的缺氧，索性眼不見心不煩，起身叫來侍者結賬去了。

雖然知道自己可能是被忽悠，林亦霖還是貼心的買了紅糖和熱粥，加上從家庭醫生那裏軟磨硬泡來的止痛藥，才沒精神的到了趙紫薇的酒店。

敲開門，沒見到號稱肚子疼的姑娘，反而擡眼便見王子殿下的帥臉。

“我就知道你們騙我。”林亦霖立刻把手裏的東西塞給他，扭頭便走。

陳路接過隨便扔在房間裏，追在後面道：“我明白你怎麽想的，你揍我一頓成了嗎，別對我熟視無睹就好。”

林亦霖被他拉住手就往臉上湊，忍不住掙紮：“你幾歲了？大庭廣眾別丟人了。”

“只要你願意理我，我不怕丟人。”陳路趁他縮回手之前還是親了下他的指尖，笑得得意洋洋。

林亦霖原本積郁的感覺漸漸地散了，大概是生活的太平靜，讓自己忘了陳路本就是個不太懂得為別人完美考慮的人，但也正是這種不願去掩飾的性格，讓他又可氣，又可愛。

“是我自作主張了。”小林子最終還是第無數次的選擇了妥協，他總是沒力量面對著陳路的這張臉還選擇自我。

聽到這句話，陳路懸了一天一夜的心瞬間落下，摸住他的臉說：“我真是拿你沒辦法啊，本來想好好教訓你的，結果你一翻臉，我的脾氣就沒了。”

“你當我拿你有辦法？”林亦霖瞪了他一眼，本就沒太多怒意，反倒顯得目波流轉，親昵埋怨。

陳路神思一蕩，也不顧這是酒店走廊，瞬間就親了上去。

林亦霖退得直被壓到墻上，再也掙脫不開，聽著匆匆而過的保潔員的竊語，羞的臉飛紅雲，只能狠狠的咬了下他的嘴唇以示不滿。

好不容易哄好了愛人，大少爺自然沒浪費新開的酒店房間，寵著小林子巫山雲雨，纏綿了幾個小時，才放手讓他休憩片刻。

全身綿軟無力的林亦霖困得眼睛都不願睜開，直到被抱進盛滿熱水的大浴缸裏，才舒服的嘆出氣來，找回些神智。

陳路倒是精神的很，又叫酒店送來了冰塊和紅酒，而後進到浴缸裏抱坐著小林子，弄得清水四溢。

“你想折騰死我啊。”林亦霖在彼此完全無間的身體接觸中又感覺到了他的欲望，不滿的瞇起修長的美目。

陳路相當開心，撫摸著他光滑的肌膚，說：“在家待久了，發現偶爾在外面玩一次也不錯。”

“哦，你天天在外面玩我也不會管你的。”林亦霖哼道。

“怎麽還不高興。”陳路嘆息：“我知道，我假裝無知接受你的好意你最開心，可你還準備和那無賴打幾次交道？只有跟你發火，你才知道危險，才不會重覆犯錯，這些麻煩本來就不該和你有關系。”

“可是我們已經結婚了，你的每一件事，我的每一件事，都不再只屬於自己，你不明白嗎？”林亦霖小聲問。

“我明白。”陳路回答。

道理誰都明白，但很多東西並非是靠道理解決的，顏清薇做生意所惹上的骯臟事，如果全說出來真不知道小林子能接受多少，也不知道那些東西對他簡單的生活而言有什麽意義。

這大概就是婚姻吧，將一個人的生命和另一個人的生命綁在一起，血脈相通，甜蜜至極，也苦不堪言。

陳路看著懷中美人的那張無害的面龐，真的不忍心他被任何東西所玷汙。

林亦霖低頭玩著大少爺的手指，許久過後道：“算了，不再說這件事了。”

“那就陪老公喝杯酒。”陳路壞心眼的把高腳杯送到他唇邊，捏著他的下巴餵他喝。

小林子皺起眉頭，勉強吞咽了兩口，完全控制不住。

暗紅剔透的酒液順著雪白的肌膚一路蜿蜒流了下去，顏色漂亮的難以形容。

陳路目光一沈，又深吻上他柔軟的唇，任酒杯掉落在水面上飄飄蕩蕩。

整天未進食，一沾上酒，全身都像燒了起來似的發燙。

“唔……胃疼……”林亦霖忍不住含糊不清的抱怨：“好幾頓沒吃了……”

“你答應我幾次了，不許一生氣就不吃飯。”陳路立刻松開他，手忙腳亂的拿過浴衣起身去叫晚餐。

林亦霖蹲在溫熱的水中，看著浴室玻璃外為自己忙前忙後的大少爺，很享受這份真實的愛。

其實自我根本就沒那麽重要吧。

這次，他不再是被逼迫，而是心甘情願的放棄了那些糾結。

事業什麽的，生活什麽的也重要。

但小時候出人頭地的想法，早已經沒有陳路這個字，在他心裏有重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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